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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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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天浩要出國留學是突然定下來的事情,他爸爸生意上出了點小問題,怕影響到他,一意孤行把他送出國。

到底是讀了大學之後長大了一些,黎爸這種先斬後奏的舉動只讓他郁悶了兩天,他便嘻嘻哈哈地答應了。

從前一起玩的狐朋狗友聽到這個消息,各個都拉著他要聚一聚,年前這段時間他基本上天天都在外面瘋。

跟易宣、秦丞這一趴歡送會被他安排在最後。

本來規劃好的下午打牌,晚上吃飯,吃了飯再到黑鉆裏狠狠的玩一通宵。但臨時多了幾個人,秦丞便一車把他們拖到逍雲去享受吃喝玩外加洗浴的一條龍服務。

逍雲離市區遠,易宣本想回去接辛月,但她說不用,她從家裏開車去,路上不堵車,個把小時就到了。

等辛月過來,歡送宴都已經開始了。

這幫小孩子似乎並不覺得分別是一件多麽傷感的事,彼此之間互相玩笑,喝酒劃拳,歡天喜地的,真正是在過年。

辛月好多年沒有過過這樣熱鬧的除夕夜,有些不適應,但臉上的笑容卻比往常多了一些。

她高興,易宣的心情也跟著變得愉悅。

飯桌上的酒喝的不算多,他們的主場在黑鉆。

今天除夕,黑鉆沒有休業,場內爆滿。

無數年輕的面孔在這樣萬家團聚的時刻,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,選擇了在這裏度過他們充斥著酒精和瘋狂的除夕之夜。

辛月已經很多年不到這樣的場合來,今天因為黎天浩,她陪著他們一塊兒來了。

羅彪早早給他們準備好的豪華大包,全透明的玻璃窗能直接看向樓下的舞池。桌上擺滿了各種顏色的酒精和飲料。

辛月選了個邊角的位置坐下,易宣脫了外套,和她的放在一起。他貼在耳邊對她說:“我要開始喝酒了,你可得看住我。”

他剛才在酒桌上滴酒未沾,但這會兒到了夜店,再不喝酒,怎麽都說不過去了。更何況今天還是黎天浩的歡送會。

辛月淡淡說:“沒事,只要一會兒你能自己上車就行。”

易宣輕笑,在她臉頰邊親了一口,“好。”

關於易宣和辛月的關系,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有點摸不著頭腦。感覺前一陣這兩人還是姐弟,現在看他們親昵的樣子又像是戀人。

從姐弟變成戀人,這樣放縱刺激的關系升級,讓每個人看易宣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意味深長。

除夕之夜,完家歡騰,所有人都在為團聚慶賀。而黑鉆的包間裏,他們正在為離別狂歡。

辛月許久沒有置身在這樣的場景裏,看著易宣和他們游戲,身體跟著音樂自然地搖擺,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十六歲之前的時光。

她很少讓自己回想過去,那些荒唐又青春的日子。但今天,她的青春又在易宣身上重現。

辛月不止一次地幻想過,如果易宣只是一個單純的少年,她會盡全力去保護他的青春年少,讓他不受風雨,讓他陽光無憂。

但這些他似乎都不需要。

他經歷過太多狂風暴雨,在他的世界裏,太陽不曾升起就已經落下。

他和所有人的青春都不一樣,他太過晦暗。

他是同齡人的中心焦點,也能讓成年人對他俯首帖耳,他所展現出的魅力就好像黑夜中的罌*粟花,所有人都知道跌入他的深淵便是不可自拔,但他們仍然前赴後繼。

拋開所有家庭因素,黎天浩這次能決定離開Z城,離開易宣,某種程度上,辛月是覺得慶幸的。

黎天浩是個本性很好的孩子,他本質是單純的,不像秦丞,有一肚子花花腸子。更不像易宣。

這三個人在一起,易宣影響他們,他們再互相影響。秦丞已然對易宣死心塌地,無可救藥。如果黎天浩繼續跟他們一起,那他遲早也會變成下一個秦丞。

還好,他現在選擇了出國。

辛月靜靜地坐在一旁,看著這群孩子沒有理由的瘋狂,對這種為了熱鬧的熱鬧置身事外。

一直群魔亂舞到了淩晨三點,這些人終於扛不住了。

秦丞已經倒在沙發上,和旁邊一個大個子的男生疊在一起,頗為狼狽。

易宣勉強還能站穩,眼神卻已經開始飄散了。

辛月看了眼時間,正想起身提醒他們差不多該散場了,跌跌撞撞想要出去吐的黎天浩卻差點摔在她身上。

他已經吐過幾次了,辛月正好坐在門邊的位置,好幾次他開門不穩,都是她扶他一把。

“天浩,沒事吧?還好嗎?”

黎天浩崴了腳,扶著墻好像很難受的樣子。

辛月起身去扶他,剛問一句,黎天浩就沖她擺了擺手,捂著嘴沖了出去。

辛月皺了皺眉,側眸看了看房間裏一片狼籍的場面,覺得今天這個狂歡夜該散場了。

她徑直出門,再回來的時候身後跟著羅彪和幾個保鏢模樣的人。

在她出門後,易宣喝倒了最後兩個男生,正坐在人堆裏,撐著腦袋,面容呆滯。

羅彪對這樣的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,他示意身後的人上前,把房間裏面癱倒的人一個個擡出去。

這些人大多是他們這裏的常客,喝到神智不清也都是常事。誰家能來接的,他都嫻熟地打了電話去通知,不能來接的,全部送到樓上的房間,等他們睡醒了,自己就回去了。

等擡走一些人,辛月終於可以到易宣身邊去。

他雙目赤紅,看上去好像醒著,但辛月叫他,他卻反應很慢。

“易宣,還好麽?我們回家去了,好不好?”

聽見辛月的聲音,易宣緩慢地轉了轉眼珠。

他左眼的視力已經幾乎完全喪失了,只是側眸,他根本就看不見辛月。

“易宣、易宣,聽得到我說話嗎?”辛月伸手去扶他的肩膀。

她的手還未碰到他的衣角,便突然被他抓住。

易宣僵硬地調整了一下面朝的方向,辛月的臉在他眼中漸漸清晰。

“月……”他陰暗的神色一下軟了下去,他靠在辛月肩上,撒嬌地嘟嘟囔囔。

他滿身酒氣,辛月眉心擰成川字,但聽清他在說什麽,她瞬間舒展了眉頭。

“我還能自己上車……”

辛月摸了摸他的頭發,涼涼的。

她心軟的一塌糊塗。

羅彪說樓上有專門給易宣休息的房間,問她要不要就在這兒將就一晚算了。

辛月想了想,還是說要回家。

她讓易宣靠在沙發上,起身把車鑰匙遞給羅彪,“你先送他上車,我去找找黎天浩。”

黎天浩剛剛出去吐,到現在都還沒回來。

羅彪派了個人跟著辛月一起去找,兩個人轉了一圈,在衛生間旁邊的側門樓梯上發現了黎天浩。

許是想出去透透氣,側門被他打開了一條縫,冷風呼呼地往裏灌。

辛月怕他著涼,讓身後那人趕緊把他扶起來。

“天浩、天浩!”辛月叫了兩聲,黎天浩不知回應,嘴裏嘰嘰咕咕地說著夢話。

辛月傾耳去聽了一會兒,他一個字、幾個詞地往外蹦,斷斷續續的,破碎不成句子。辛月搖搖頭,把側門關好,示意那人趕緊把他送上去休息。

待所有人都安置妥當了,辛月下樓拿車。

車裏已經開了暖氣,易宣躺在後座,雙目緊閉。

羅彪問她要不要找個人送送他們,看易宣的樣子,一會兒怕是不知道自己上樓。

辛月想了一會兒,答應了。

現在店裏面還多的是顧客,羅彪走不開,他另外找個人幫辛月開車。

上車前,辛月對羅彪說:“彪哥,新年快樂。”

羅彪的神情有片刻的凝滯,他揚了揚下巴,道:“行,你也快樂。快上車吧,外面挺冷。”

辛月點頭,上了車。

和那人合力把易宣送上了床,已經是早上五點多了。

送走了來幫忙的人,辛月轉頭進衛生間打水給易宣洗漱,再輪到自己。

等她也躺下來,已經七點了。

天光大亮。

她疲憊地起身拉上窗簾,再縮進被窩,眼皮自動就合上了。

幸好現在城市裏禁止放鞭炮,這大年初一的早上才這麽安靜。

辛月慶幸地想著。

翻了個身,正要陷入睡眠。

黎天浩的聲音卻突然在腦海裏響了起來,剛才聽著模模糊糊的字詞,這會兒安靜下來後倒是自己組成了句子。

‘你們要好好的,別吵架……’

‘她肯定不喜歡你跟蹤她……’

這些話也許是黎天浩要對誰說的吧。

辛月很疲倦,腦子裏好像裝滿了漿糊,迷迷糊糊的,清醒的思維像陷進了沼澤地,沒能掙紮兩下,就被睡意徹底吞沒。

大年初一,辛月家裏彌漫著寂靜的睡意。

黎天浩初四的飛機去澳洲,本來說好三個人都去送他,但到了機場後易宣卻突然變卦,一個人留在車內。

拗不過他,辛月只好和秦丞兩個人進去。

見到背著行囊的黎天浩,秦丞才真的意識到即將直面離別的時刻。

他和黎天浩緊緊擁抱,“你在那邊要是見到漂亮妞,馬上給我打電話,老子立馬飛過去。”

“滾!你個垃圾!”黎天浩推開他,笑罵。

秦丞咧嘴:“老子還不是怕你一個人在那邊孤獨。”

男孩子可能都是這樣,不知道怎麽用言語表達情感。

相比起秦丞,辛月的叮囑要溫柔得多。

“一個人在外邊,要註意身體,有什麽事情隨時給家裏打電話,給我們打電話。”辛月伸手扶了扶黎天浩歪掉的書包,溫柔地告訴他:“相信你以後會有更陽光精彩的人生。”

因為這一句話,黎天浩到底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,“月姐……”

辛月拍了拍他的手臂,柔聲說:“好好加油。”

她和秦丞把黎天浩送到安檢口,黎天浩還在向後張望。

“宣哥他……”

易宣也來了,但他沒和他們一起進來。

望著黎天浩失落的神情,辛月不知該如何解釋,易宣只是不想面對離別,不是不來送他。

“沒事,我知道宣哥來了,他只是沒進來。”黎天浩收起了失落,笑著對辛月說:“月姐,麻煩你幫我謝謝宣哥,謝謝他那時候幫了我一把。我爸說,我能交上這樣一個朋友,是我的榮幸。”

辛月表情有些楞,她不知道黎天浩說的那時候是什麽時候。

秦丞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,道:“放心吧,你走了,我會好好輔佐宣哥登上帝位的。”

他說的有些誇張,但黎天浩卻認真地點點頭,然後又轉向辛月說:“月姐,其實宣哥很在意你,只是有的時候用錯了方式。不管怎麽樣,你們一定要好好的,別吵架,我還要回來喝你們的喜酒呢!”

“你已經說過了……”辛月微笑著應,話音還未落下,笑容卻忽然僵在了嘴角。

黎天浩撓了撓後腦勺,不好意思地笑:“啊,我說過了嗎?可能是喝多那天念叨了的吧……”

這時機場在廣播馬上就要停止安檢了。

“哎喲別磨蹭了,馬上停止安檢了!”秦丞聽見廣播,把登機箱往黎天浩手裏一塞,推著他就往前跑,“快走快走!”

“啊,那我走了!月姐再見!”

辛月強撐著自己恍惚的思緒對他說了再見。

望著黎天浩消失在安檢口的背影,辛月滿腦子都是那天他醉酒後說的話。

如果那些話原本就是要對她說的,那他說的跟蹤,到底是怎麽回事?

過了年,他們這群小孩就要19歲了。

秦丞父親有意開始給他之後繼承家業鋪路,過年這幾天,他帶著秦丞到處跑,從公司股東,到各個合作夥伴,各個都去混了個臉熟。

秦丞自己說他爸就像是個耍猴的,而他就是被耍的那個猴。

從初四送完黎天浩開始,他就躲在辛月家裏不肯回去。

家裏只有兩間房,易宣不肯和他分享房間,他也不願意睡沙發,便攛掇著辛月搬去雅川的房子住兩天。

辛月神思恍惚,沒多想什麽就答應了。

她一直在想黎天浩。

他人雖然走了,但他在辛月心裏埋了一顆□□。

辛月不敢深想,卻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。

新年很快就過完了,回家過年的大部隊重回Z城,年後的聚會風潮開始刮起,酒吧街又恢覆了熱鬧。

羅彪這段時間不在城裏,秦丞又外借給了辛月做場外援助,易宣便每天和辛月一起出門,一個去黑鉆,一個去D&M,過了一點,兩人再一起回家。

十點到一點這段時間,是他們一天中唯一不在一起的時間。

這天,樂文來給辛月送資料,他推門進來的時候,辛月嚇了一跳,不留神打翻了手邊的咖啡,白瓷的杯子摔在地上,碎了一地。

樂文反應很快,他把文件放在沙發上,轉身出去拿了清潔工具過來。

“月姐,我來清吧。”

他讓辛月站到一邊,自己打掃。

“抱歉,麻煩你了。”辛月按著眉心,隱隱的頭痛讓她的情緒不太穩定,“我太不小心了。”

“沒事、沒事。”樂文彎腰去撿碎瓷片,不經意地說:“不過月姐,你最近可能是真的有點累了吧,我看你這幾天都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。”

辛月怔了怔,“可能是沒有休息好吧。”

不一會兒,樂文收拾好了碎瓷片,拖了地,才讓辛月過去坐著。

他把垃圾放在門邊,準備一會兒走的時候帶走,卻突然又有人推門進來。

是秦丞。

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精瘦男子。

秦丞拿著煙,他不敢把煙味兒帶進辦公室裏,便停在門外邊,只把那個男的推進來了。

“他說他是凱哥的表弟,我就給帶上來了。”

“表弟?”

邵凱從小就沒有見過自己媽媽,也沒有任何表親,他爸爸的親戚也早就跟他們斷絕了關系。

很輕易地識破了表弟這個身份是假的,辛月正欲拆穿,但那人卻突然出聲。

男聲唯唯諾諾的,帶著點忐忑的意思:“辛月姐,我表哥很久沒跟我聯系了,你知道他在哪嗎?”

她眉頭一皺。

他知道她的名字。

辛月讓秦丞和樂文都先下去,她和“表弟”單獨留在了辦公室。

辛月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,這張桌子下方有一個報警器,如果有任何危險,她只要按下報警器,樓下就會有人沖上來。

但她想多了。

“表弟”對她的警惕並不在意,反而開門見山地對她說:“我叫何山,是凱哥的探子。凱哥出事了是不是?”

何山這時說話的聲音冷冽低沈,完全沒有剛開始進來的時候忐忑和弱小。

面對著好像換了一個人的何山,辛月皺眉,這時候才認真的打量起他的眼睛。

何山眼神鋒利,面容冷峻,不像在說謊。

辛月問:“你怎麽知道?”

“凱哥出事前跟我打了電話,說如果他出事,讓我把一些東西交給你。”何山說著從羽絨服的內兜裏掏出一個拇指大小的U盤放在她面前。

辛月冷聲問:“這裏面是什麽?”

“是桑旗在Y市和Z城的動向,還有一些關於你的隱私。”何山面不改色地說著,公事公辦的態度相當冷酷。

辛月心頭一跳,“你為什麽現在才給我?”

何山頓了一下,解釋道:“凱哥說過,如果他出事,讓我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把這個東西交給你。年前你身邊跟著的人撤走了,但那個人一直跟你在一起,我沒找到合適的機會。”

那個人,指的大約是易宣。

“這兩天我一直在酒吧門口徘徊,確認只有你一個人在辦公室,我才敢露面。”何山說完停了一下,然後問辛月:“凱哥他……還活著嗎?”

這個問句太重,重到拖著辛月的心狠狠往下一墜。

辛月點了點頭。

何山松了一口氣,但他很快又嚴肅起來。

他把一張紙條放在辛月桌上,和U盤並排放在一起,上面是一串數字。

“這是我的號碼,U盤裏的內容你看完後如果有什麽需要,隨時跟我聯系。”

辛月沒有去拿任何一樣東西,她像是被人點了穴道,手腳都僵硬到不知動彈。

何山出現的太突然,她甚至來不及確定他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。

垂眼看了看紙條上的號碼,辛月心亂如麻。

何山也不催促,就這麽直挺挺地在她對面站著。

怪異的僵持大約持續了兩分鐘,秦丞突然推門而入。

門開的那一瞬間,辛月下意識地伸手蓋住了桌上的東西。

她太過僵硬的動作和辦公室裏奇怪的氣氛讓秦丞的話音戛然而止。

“月姐,我忘了宣哥說你還沒吃……”

他站在門邊,看著辛月緊張地捂著桌面,從她指縫裏露出了紙條的一角,“你倆,這幹啥呢?”

不等秦丞看的更真切,何山反應極快地接話:“辛月姐,原來你還沒吃飯?那、那我就不打擾你了,但你記得要是見到凱哥,讓他給我回個電話報平安啊。”

“哦,好。”辛月點點頭,微笑道:“那你先去吧。秦丞,你幫我送一下,表弟。”

“行。來表弟,哥送你下去。”秦丞是個馬大哈,何山一打岔,他就忘了上來是幹什麽來的,辛月讓他送,他便真的又跟何山一起下去了。

他們一走,辛月趕快把U盤放進包裏,紙條扔進了馬桶。

她現在很亂,但她明白有些事情已經不能再逃避了。就在剛剛秦丞推門進來的那一刻,她便選擇了真相。

就在這時,手機突然響起來。

辛月現在神經高度緊張,草木皆兵,突如其來的鈴聲讓她忍不住亂了心跳。

她很怕這個電話是說何山出了事。

但沒想到,竟是羅彪打來的。

剛才易宣不知道為什麽在店裏暈倒了,店員不知所措給他打了電話,羅彪讓他們把易宣送到樓上的房間休息,他不放心,想讓辛月過去看看。

“暈倒?”

辛月掛了電話就拿著包往外跑。

秦丞剛把何山送走,終於想起正事還沒辦完。端著小吃上樓的時候,正好碰見著急忙慌往下跑的辛月。

“誒月姐,你去哪啊?!我剛想起來宣哥跟我說你還沒吃飯,讓我給你弄著宵夜來著!月姐、月姐?!”

黑鉆房間。

易宣雙眼緊閉躺在床上,面色潮紅,呼吸又輕又熱。

辛月蹲在床邊,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,觸手溫度燙人。

她讓人去買了體溫計和退燒藥,量過體溫之後才發現他已經燒到了39.7度。

剛才出門的時候易宣的臉色就不太好,但辛月沒有多想,現在想來,他那個時候就已經很不舒服了。

她這段時間腦子亂七八糟的,心神不定更是常事。如果今晚她更細心一點,出門前她就該發現易宣在發燒。

藥買回來之後,辛月拒絕了外人的幫忙,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。

記憶中,易宣很少生病,就算生病也都是自己扛一扛就過去了。他不想讓辛月擔心,即使生病也都是擺著一張酷酷的冷臉,用濃重的鼻音告訴她沒事。

有時候辛月都會懷疑,他究竟是不想讓她擔心,還是故意想讓她擔心。

不管從前是怎樣,但這次,他老老實實地在她面前暴露出了全部的虛弱。辛月不敢想象,他一米八的大個子,毫無預兆地暈倒在地是什麽樣的場面。

他一定是扛不住了。

辛月餵他吃了藥,檢查了一下他的腦袋,確定沒有受到更嚴重的傷害,她才松了一口氣。

為了不影響他的睡眠,房間裏的光線被調的很暗。

辛月脫了外套,蓋在他的被子上,自己席地而坐,趴在床邊,靜靜地看著易宣安靜乖巧的睡顏。

異常的體溫讓他往日白皙的臉頰染上了點點薄紅,辛月忍不住伸出手,纖細的手指輕輕在他臉頰上摩挲。

“你究竟是天使,還是魔鬼?”

蒼白,美麗,陰郁。

這些都是專屬於易宣的代名詞。

有人怕他,也有人愛他。

但現在看著柔軟乖巧的易宣,他毫無防備的脆弱樣子讓辛月只剩下心軟。

她似乎忘記了包裏的U盤,忘了今天匆匆露面的何山,忘了那些讓她糾結反覆、不知道該如何選擇的真相。

靜謐的時光在房間裏靜靜流淌,辛月多想讓時光就在這裏停下來。

如果易宣一輩子都做一個睡美人,那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簡單。

但這個荒謬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實現。

易宣一直昏睡,體溫也沒見有降下來的樣子。辛月守到半夜,有些著急。

退燒藥她不敢給易宣吃的太多,但他一直不退燒也不行。

辛月讓人送了一桶冰塊上來,她在房間裏找了紙袋和毛巾做了一個簡易冰袋,敷在易宣額頭上。

因為冰袋要常換,辛月不敢讓自己睡著,她在房間裏轉了一圈,見房間有些亂,她便彎腰收拾起來。

黑鉆樓上有大約七間旅店一樣的客房,其目的不言而喻。

七間房中最大的一間是留給易宣的。

雖然房間裏的裝修風格和其他房間都差不多,但因為使用者的特殊,房間裏各種電器設備都比其他房間要齊全一些。

書桌上除了電腦,竟然還有一臺打印機,桌面亂七八糟的。

怕弄亂他的使用順序,辛月只是把桌上的紙張稍作規整,然後整整齊齊地放在一邊。

許是這個過程中不小心碰到了鼠標,易宣的電腦突然被喚醒。

他沒有設置屏保,程序喚醒後直接便顯示了使用桌面。

純黑色的背景圖,一彎皎潔的新月掛在屏幕的正中間。

辛月無意窺探他的隱私,但27寸的電腦屏幕映出來這樣黑暗孤寂的畫面,她還是忍不住把目光移到屏幕上面。

易宣的電腦桌面上沒有任何程序,只在新月月尖上掛著一個淡色的文件夾,名字是:辛月。

看見自己的名字,辛月一怔。

她已經忘記自己當時究竟在想些什麽,或是腦子裏一片空白,她只知道自己鬼使神差地握著鼠標,點開了那個用自己名字命名的文件夾。

已經立春了,但冬日的寒潮卻仍然沒有從Z城消退。

辛月在溫暖的室內,卻如同置身冰窖。

她目瞪口呆地望著文件夾裏的那一張張照片,全部都是她自己。

但她確定自己在此之前沒有見過這裏的任何一張照片,也就是說這些全部都是偷拍。

辛月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內心的惶恐,她握著鼠標往下拖的手都在發抖。

她反覆看,反覆回憶,但這些照片無論是從拍攝角度或是光線,都說明了它們的來歷有多不堪。

照片下方甚至被人用日期、時間和地點命名,她什麽時間,在哪裏,和誰一起,所有的全都清楚明了。

從什麽時候開始,她的生活竟然全都在別人的監視下?

仿佛有一把冰錐直直捅進了她心臟。

辛月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凝結,徹骨的寒意讓她忍不住發抖。

原來那個一直跟蹤她的人,是易宣派來的……

原來黎天浩說的跟蹤,竟然,是真的……

望著床上還在昏睡的易宣,辛月一時被凍到麻木。

她看到床頭上櫃自己的包,想到何山對她說的那些話。

她踉蹌起身,帶倒身後的椅子,發出一聲巨響。

辛月肩膀一縮,她下意識地朝床邊的方向望過去,易宣只是不安地皺了皺眉。

他沒有醒。

辛月松了一口氣。

她把椅子扶起來,快步過去拿起自己的包。

視線從易宣脆弱的睡顏上滑過,辛月的手猛的一頓。

易宣額頭上的冰袋已經化了,毛巾吸了水,濡濕了易宣額前的黑發。

他看起來異常蒼白狼狽。

毫無預兆地,一顆豆大的淚珠砸在易宣眼皮上。

辛月閉了閉眼,不讓自己再去看他,抓起包袋回到電腦面前。

看著何山給她的U盤,辛月自嘲一笑。

在兩個小時前,她竟然還想過幹脆不看這個裏面的內容。她想,只要她不看,那所有一切就都還能保持原樣。

自己有多可笑呢?辛月第一次知道。

易宣,你在做這些事情之前,有沒有想過我呢?

你應該沒有。

因為哪怕你只想過我一次,你也該知道,你做的這些事,有多傷我。

我有多愛你,就有多怕你。

因為這世上能傷我的人,只有你。

黎明前的天空,暗的仿佛世間已經沒有光了。

一夜渾渾噩噩的夢境。

易宣夢見過去,夢見骨瘦如柴的董新芝,她對他招手,跟他說:“阿宣,來媽媽這裏。”

他搖頭,無聲的拒絕。

轉眼,辛月牽起了他的手,推開一扇門告訴他:“易宣,以後這裏就是你家。”

他握著那只冰涼的手,說不出自己有多欣喜。

他側眸,想告訴辛月他愛她,但他惶然發現自己牽著的人竟是董新芝。

董新芝哭著說:“阿宣,為什麽你的心腸這樣冷,再這樣下去,這輩子都不會有人愛你。阿宣、阿宣……”

“我不要別人愛我,我只要辛月愛我。我只要她愛我!”他拼命嘶吼,卻根本發不出半點聲響。

他伸手扼住自己的喉嚨,卻發現自己的手變得又幹又瘦。

他回到了小時候,回到鐵軌旁的小房子裏。

坐在搖椅上的老人似乎已經死了,灰色的臉上看不見半點生機,房頂的吊扇無力又僵硬地轉動著,他聽見屋外有人在說話。

他著急地追出去。

辛月站在屋前的空地上,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白的,連太陽都沒有顏色。

他克制自己內心的恐懼不安,躲在門後的陰影裏冷冷問:“你也要走嗎?”

辛月回頭,美麗的臉龐上只有無盡的冷漠,“是的,我要走了。”

他楞住了。

心裏有個聲音在告訴他,不是這樣的,根本不是這樣的!

他說不出話,辛月在他的視線裏漸行漸遠。

一股巨大的悲傷呼嘯而來,一下將他淹沒。

他被卷進暗流,在無邊的黑暗裏翻滾流浪。

不知過了多久,他忽然聽見了眼淚跌入水面的聲響。

似乎有誰在哭。

“易宣……”

…………

“月、辛月!辛月!”

易宣猛然從夢中驚醒,黑眸中印著強烈的恐慌。

“辛月!”

易宣的燒還沒退,高燒後的虛脫讓他無力地歪在椅子裏。

羅彪著急忙慌地從外地趕回來,一推門就看見房間裏站著幾個服務員,各個臉上都寫著害怕。

看見羅彪,易宣擡了擡眼皮,“你來問。”

羅彪心下一沈,進屋關門。

“昨天是我和小馮一起把宣哥擡上來的。”

“我去買的藥。”

“我半夜往房間裏送了一桶冰。”

今天一大早,羅彪就接到店裏經理的電話,說讓他趕緊回來一趟,老板房間裏好像有東西丟了。

他起初還覺得有些荒謬,但進門一看這架勢,倒也真的好像是出事了。

待幾個店員都交代完,羅彪思忖了一下,問易宣:“你什麽東西丟了?”

易宣疲憊地揉著太陽穴,搖了搖頭。

羅彪一楞,這什麽意思?

易宣掀開眼皮,眼神鋒利,慵懶隨意的姿態處處都透露著危險。

“我再問最後一遍,是誰,動了我桌上的東西?”

易宣偶爾會在這裏處理一些事情,那些資料和物品都很私密,所以他的房間一般是不允許人進來打掃的。

羅彪每周會固定來增減一些必須品,有時他抽不開空,被叫上來做事的店員也都是機靈懂事的,他也會跟他們再三強調不允許動易宣桌上任何一張紙。

這麽長時間以來都沒事,怎麽偏偏昨天出了狀況?

羅彪看著易宣陰晴不定的臉,他板起臉厲聲對那三個服務員吼:“到底是誰動了老板的桌子?!自己說!”

氣氛太過嚴肅了,三個年輕的服務員已經被嚇到發抖了。

“我們真的沒動……”

“真的沒有……彪哥、彪哥你不信可以跟昨天那姐姐打電話,昨晚上是她讓我上來送冰桶的……”

易宣聽到這裏,忽然坐直了身體:“你說什麽姐姐?”

他突然變得犀利的陰暗眼神更是嚇得人說不出話。

“就是、就是……”

羅彪這時解釋道:“是辛月。昨晚你突然暈倒,我不放心,所以讓她過來照顧你。”

易宣的瞳孔猛地一縮。

動過他電腦的人……

是辛月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:萬字更三合一!我做到啦!!!!果然這幾天的劇情還是連著一起看比較好~哈哈哈哈哈~

宣哥的馬甲已經被扯掉了一半,還有另一半得等著他自己去扯,那些說要往死裏虐他的請堅持你們的立場,不要同情他!不給他吃點苦頭,他永遠不知道怎麽去愛人。

明天可能二合一,也可能只有一章三千,具體看我明天寫到哪裏~

嘻嘻嘻,今天的大寶值得誇獎!哈哈哈哈哈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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